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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日小記(17)


2021.10.4(一)
小乘佛教著重「個人的解脫」,大乘佛教著重「利他的實踐」;前者關注「小我」,後者關注「大我」,但兩者其實都是從「無我」中分化而來。或可以說,佛教是用「無我」在貫通「小我」與「大我」,是把「無我」詮釋成兩個不同的面向。離於此精神,「小我」易變「自我」、「大我」易變「高我」,不論自我、高我,都與佛教原初的法義不同。

2021.10.5(二)
博士班的選擇,一直在考慮「宗教系」或「哲學系」,也花了一段時間了解兩者其中的內容。其實,宗教、哲學雖涵攝著彼此(尤其在東方),但若細究,還是可以分別兩者的不同。宗教研究,包含經典與教義、傳統與現代、社會與人類等面向;哲學研究,則注重在思想、義理、邏輯、理則方面的探討。或以下表來看,我應是偏向(一)與(三)多些,而我的碩士論文也屬宗教研究,不能算是哲學研究。


2021.10.6(三)
自然學科找的是「可重覆」的規則,人文學科發掘的卻是「不可重覆」的差異。前者重在驗證,要求精準、精確,得合於客觀、普遍的公式理則;後者重在詮釋,相較於自然學科要求的精密確切,人文學科卻開放一些模糊、隱約、意在言外的空間,即自然學科的「失誤」,有時反而是人文學科的一種「創意」,它允許「自圓其說」,自圓其說說的好,就是「自成一格」,成「一家之言」。

2021.10.7(四)
而兩者在讀書方法上,也有很大的不同。我的理化老師說,讀理化一定要先懂「觀念」,即觀念是基礎,學習上有先後的進程;但人文學科,尤其是哲學,卻沒有絕對的順序,哪裡都可以是學習的起點、學習的入口。前者觀念不懂,後面就統統不懂,是線性的進入、次第的明朗;後者是不懂沒關係、不懂就跳過(抓大放小),是非線性的、包圍的、碰撞的、旁通的激盪。也可以說,相較於自然學科強調「理解」,人文學科則是用「感覺」、用「體會」在學習的。

2021.10.8(五)
花了近兩週的時間,總算把現階段學英文的安排,理出了點頭緒。感想是,現在學東西,缺的不是資源,而是怎麼過濾資源,收費的、免費的、線上的、AI的、影音的、廣播的,五花八門統統都有,反而是當中評估、決定自己需求和實際條件的過程,比較傷腦筋。總之,最後的決定是先以明年四月考試為考量(目標導向),因入學考試,除英文外,另還有專業科目,以及研究計劃等資料須準備;所以,現階段就先完成英文的考古題,從這當中學,然後再搭配NativeCamp就好,再多,也怕自己忙不過來。

2021.10.9(六)
佛教是印度思想史上第四期的產物,在第三期奧義書時期,便已是諸派競起、百家爭鳴、思想自由的時代,也可以說佛教是趁著此趨勢與思潮而起。雖說崛起,但佛教事實上也承繼了許多當時印度的思想和教派的修行方式,如業說、輪迴說、解脫觀、禪定的修持等等。而佛陀提出的觀點中,與這些最大的不同,就是「緣起」的教說,這是佛教各部、宗、派共通的基礎,也是佛教最核心的教義與特色。

緣起,即世間一切現象,都因「因此故彼」而成立,沒有絕對的、不變的、單一的、固化的「自性」,所以,是「無自性」的、「無我」的。既然沒有絕對的、單一的,而萬事萬物又是「即緣而起」、「即緣即起」,便直接否定了梵天在吠陀神話中,至高、唯一、創造、根源的地位,而帶來一個新的世界觀,即世間現象是因「關係」而有,而非「神」而有。在宗教意義上,帶來的是「神本→人本」、「他力→自力」的轉向。

2021.10.10(日)
然而,緣起雖是佛教一切傳統、宗派的共理共義,但各宗各派卻有不同的理解方式,因不同的理解,而有了不同流派的發展。因此,若要檢視佛教教派的演變,亦可以緣起為觀察的中心,大致可分以下四個階段:

一、根本佛教、原始佛教時期:為「業感緣起」,是以印度思想的業說、輪迴說來詮釋緣起。

二、初期大乘時期:有中觀以「空」來詮釋無自性的「性空緣起」,和唯識以「萬法唯識」來說明一切如幻似化,均因識的染著而有錯誤認識的「阿賴耶緣起」。

三、後期大乘時期:不講「否定的空」,也不講「染著的識」,而轉為正向的語言和表述,帶出「清淨的心」,即佛性思想的出現,是為「如來藏緣起」;以及到了中國佛教,有闡述理事無礙、重重無盡、相即相入、一切即一、一即一切的華嚴「法界緣起」(或說無盡緣起)。

四、祕密大乘時期:以空海大師所創真言宗的「六大緣起」為代表,即宇宙萬物都因六大:地、水、火、風、空、識而有,視此六大為宇宙法界的本體,也是諸法緣起的根源。(故某種程度上,六大緣起亦可視為華嚴法界緣起、無盡緣起的密教版)

參考文章:
佛法的四個核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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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的提醒

這段時間一些工作上的思考,讓我想到之前曾聽過一位佛教教授談自己辦大學社團的經驗。 起初,他在剛辦社團活動時,因為擔心大部分學生聽到佛教就不來了,於是便用許多活動作包裝,希望降低宗教的色彩,結果被琳琅滿目活動吸引來的人確實不少,但一段時間後他也發現,隨著社團主題愈來愈明確,多數人也漸漸不再來了。 幾次下來,他開始調整作法,甚至開宗明義地說這就是佛教社團,對佛法有探索興趣的人再來。結果來的人當然不比之前,寥寥可數,但他卻也發現,寥寥可數的這幾人,卻是之後會留下來、真正參與社團的人。 這個過程引發這位教授對佛法推展工作的省思。他對此的心得與結論,尤其讓我印象深刻:「大家都說推廣佛法要多開方便,但卻忘了《法華經》也說『正直捨方便,但說無上道』」。 這席話實際上是如雷震耳,深深印在我腦海中,尤其是「正直捨方便」五字,無疑對自己是一種深刻的提醒。 佛法修學以般若為母、以方便為父,強調兩者的共學與平衡。然而實際上,「方便」是一門不易掌握的學問,一則也許短期可見速成,但卻未必長遠;二則若無相應的智慧與原則,往往容易變成一種泛濫的「隨便」。 佛弟子希望推廣佛法,希望讓更多人認識、理解佛教,本無可厚非;但以我自己的觀察與經驗,是寧可般若不弘,也不要輕取方便。 回頭過來檢視自己從事的出版工作,也是推廣佛法的一種型式,許多環節都牽涉到如何使用方便、方便到什麼程度。然我真正希望透過這個機構帶給人認識的佛教,是有質感的,是理性的、人文的、人本的、自力的、具思想內涵和洞見的;即便拿掉所有宗教色彩,仍可以讓人看到祂的熠熠生輝,是一門值得我們細細深入與品味的人生哲學。 這不代表要把佛法講得很艱澀,但至少期待是「深入而淺出」的,淺出的背後是有見地在支撐的,而不是只為了流量或大眾的口味「淺入又淺出」,變成一種流俗。簡白地說,與其大而無當而浮濫,不如小而正直而精實。 每個經營的決策都不易,牽涉到主事者要把一個機構帶到哪、形塑成什麼樣子。這陣子我在反覆思考與沉澱中如是想,我若在工作的抉擇上,離開了上述這些根本精神,便也離開了發心、離開了自己的所學與專長,而失去了從事這份工作的意義。 寫下這篇,是我對自己近期工作一些想法與心意的釐清。希望提醒與勉勵自己:不忘初心、不離正直、謹慎於方便。

先度己,而後度他

無意中看到網路一句「先愛自己,而後愛人」,下方留言認同的人不少。 由此想到,許多大乘佛教徒,往往錯解乃至輕視小乘佛教的「自度解脫」,認為小乘行者不過是自了漢、非究竟的佛法。 實際上,小乘佛教的「自度」與上述這句道理一般,我們若能理解「先愛自己,而後愛人」,是一個懂得愛自己的人,才懂得進一步去愛人,便應該可以理解一個懂得自度的人,也才懂得如何進一步去度他。「先愛自己,而後愛人」與「先度自己,而後度人」是可以相互理解的,由自愛而後愛人、由自重而後他重、由自利而後利他,都是一貫的道理。 大小乘於自他之間的差別,其實也僅在於順序抉擇的先後,與相對修行法門的不同,而沒有誰高誰低、孰優孰劣,如續明法師所說的,大小乘是因志趣有異,故行有急緩。大乘學人並非不求自利,乃寓己利於他利之中;小乘學人並非不務利他,是將他利附於己利之下。 [1]  ----- [1]  「大乘志在利他,寓己利於他利之中;小乘意在自了,將他利附於己利之下,一急在為人,一急在自利。事實上,急在為人者,為己利而為人,自利者在不礙他中成就己利。因志趣有異,所以行有緩急,並非菩薩學人不求自利,並非聲聞學人不務利他。」續明法師,〈聲聞與菩薩戒〉,《律宗概述及其成立與發展》,張曼濤,大乘文化出版社,257頁。

低潮的時候

人在低潮的時候, 找一個不思前後、只說沒營養話、陪著你罵人的人,或許比找一個有修養智慧、開口就是心靈雞湯的人有用; 找一個悲觀消極、看得見你頭上烏雲、聽得懂你的黑是什麼黑的人,或許比找一個樂觀積極、眼見都是條條大路通羅馬、不懂你為何看不到光的人有用。 情緒的紓解,或許也是負負才能得正。

小愛的修行

都說修行要走入大愛,然而或許真正的修行在小愛。 大愛是清明,但許多時候,只是特意去避開人生的險,而選擇一條相對簡單、沒有煩惱與過多情愛牽纏的路; 小愛看似染塵,但其實是直迎各種人生可能的挑戰和試煉,真正在人心萬般難以捉摸與調御的愛憎取捨裡,一步步淬煉。

信仰的格局

論文進入最後尾聲階段,寫結論,似乎也是在打包自己在這段過程中,諸多的感想與心得。 宗教與政治看似南轅北轍,但其實兩者都是強烈的意識型態,一旦有所認定,通常不易改變。防禦與捍衛的心理,多少總是有的,只是或隱或顯、或輕或重的問題。政治是如此,或許較不難想像,但其實宗教也是,忠誠與排他,往往是同時並存的。 也因此,許多之所以能開創一番新局、顯出不凡的宗教人物,除了是因信仰動機,更多的,其實是來自於他們的信仰格局。以我自己研究主題的證嚴法師與昭慧法師來說,最初便是因為看到這篇 〈交相映現法界的光輝〉 ,有了很深的感動:「透過昭慧法師情真意切的告白,彷彿讓我看到了一幅由兩人搭起手,景致千差萬異,卻又和諧共融的開闊佛教格局」,於是當作一篇期末作業來交,而後發展成碩士論文。 事實上,平凡如我們,其實是很難去看見與欣賞另一個和自己不同的人事物。但以上述的兩位法師來說,僅管性情、風格、路線迥然相差,卻是惺惺相惜、相互珍重。昭慧法師每逢因緣時機,必探望證嚴法師;2014年,內湖園區爭議案時,他獨自一人親上火線,為慈濟發聲。證嚴法師為此,對昭慧法師表達深重的感激,卻也對他在此之中所受的波及與委屈,感到萬分不捨;此外,2021年,昭慧法師獲頒日本庭野平和賞時,證嚴法師尤特別指示大愛電視台,務必全力支援相關的錄影工作。 昭慧法師在憶及他與證嚴法師互動的過往時,曾自言兩人是「溫婉堅毅的大姐姐會遇了刁蠻剛強的小妹妹,不冒出些許火花,也難!」或許早期的兩人,的確是相碰的「火花」,但到了晚期,卻應說是各自絢爛卻又相互輝映的兩道「煙火」。從批判到和好、從平行到相挺,我總覺得是兩位法師的心胸與氣量,成就了他們開闊的志業格局,也成就了當今臺灣人間佛教的活躍與多元。 這裡所說的格局,倒不是指他們對自身領域的抱負或規劃等等,而是指他們對彼此的欣賞與成就。「各美其美,美人之美,美美與共,天下大同」,這是社會學家費孝通提出的文明共處原則,這在兩位法師的互動與共同呈顯出的人間佛教景致中,應是得到了相當的體現。有時想想,或許人間佛教的體質本是這般,不只兩位法師如此,上溯至人間佛教的思想源頭:太虛大師與印順法師間,亦復如是。師生兩人在思想、性格及對佛法的抉擇立場上,均有諸多的不同,然太虛大師卻對印順法師提攜倍至,讓印順法師多次在著作中,提及對太虛大師的感念與敬意。而這樣的師徒互動,亦同樣出現在印順法師與證嚴法師之間、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