跳到主要內容

公益 vs 公義(三):實踐分工,不礙理念相通


由上可知,公益與公義各具功能,兩者乃互即互益的合作關係。曾有論者稱慈濟對公眾事務的參與,只專注於特定層面,忽略結構性的問題;同樣的,也有人認為社會運動的制度改革不究竟,當從教育人心著手。這些觀點建議,並非難以理解,但事實上實踐分工,並不礙於理念相通,各個團體各有側重、各有強項,這也符合現代社會專業分工的趨勢。如醫學的分科,即代表人體各個系統,需要更細緻的分門領域,分工分化的發展,其實有助於人類醫學的整全進步。易言之,所謂合作互補,是建立在各自專長的領域上,發揮不同的社會功能與貢獻,而非勉而求同,削弱抹平彼此的特色。

這亦可從昭慧法師寫過的幾段內容,得到類似的啟示。其一,是在〈交相映現法界的光輝〉一文,[1]昭慧法師文中提及他與證嚴法師入世實踐風格、路線的諸多差異,然卻也在多年後體會到「也許,緣起世間的眾生根性不一,慈善救濟與社會運動,也各有其功效與局限,不可能形成單一的標準答案」;及在另一篇〈當代台灣「人間佛教」發展之回顧與前瞻〉中,[2]也有相同的感觸:「社會關懷的任何一種路線,都有其因緣條件的限制。完全不介入法律與政策的慈善救濟,以及擺明要介入法律舆政策的社會運動,各有特長,也各有瓶頸,因此不妨各司其職,互為奧援,共同促進『嚴土熟生』的大乘理想」。

我們的社會是一個規模且複雜的有機體,乃由不同層次、方面,相互作用、交錯而成,本不易有一組織團體可以面面俱到、一手包辦。而大乘佛法的超越性,也在於核心精神的掌握下,能夠包容不同形式差異的發展,而非定型化長成每個都一樣的模子。再者如前述,兩位法師帶領的成員組成明顯不同,一個是情感導向的人情社群,一個多為理性導向的知識份子,是故其性情特質、心理需求,與期待中信仰實踐的方式,亦有著極大的相差。我們無法期待慈濟涉入公共政策,或昭慧法師投入慈善關懷,一樣會有出色的表現。好比不同的孩子,總有不同的特質與天賦,放在對的位置,順勢發展,才能發揮所長。各有差異,也代表各有專精,就整體言,是分工而合作、互異而互補,而臺灣人間佛教也是在這樣開放的原則與空間下,共構起這片多元並茂的蓬勃景況。

*摘自《「人間佛教」的社會實踐──以證嚴法師與昭慧法師為對比探索》,〈「公益」與「公義」:入世關懷之對比〉。
相關文章:

-----
[1] 釋昭慧,〈交相映現法界的光輝──與證嚴法師會遇有感〉,《弘誓》,第54期,2001.12。

[2] 釋昭慧,〈當代台灣「人間佛教」發展之回顧與前瞻〉,《人菩薩行的歷史足履》,法界,2006。

這個網誌中的熱門文章

知道自己重要的是什麼

驚!44歲和60歲是人體兩大「斷崖式」老化關鍵期 如文章所說,今年44歲,確實是比較明顯有感覺老化的一年,頭髮白了許多,老花也增加不少……在比以往更常感覺到心有餘而力不足時,常讓我想到電影《阿甘正傳》中的這段話: 我不覺得人的心智成熟,是愈來愈寬容,什麼都可以接受;相反的,那應該是一個逐漸剔除的過程,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、不重要的是什麼,然後做一個簡單的人。 這陣子,確實感覺到在客觀條件有限,即可用的體力及時間更需要珍惜與惦量著使用的情形下,人是應該得如上面所說的,學習逐漸剔除、學習知道自己重要的是什麼、不重要的是什麼。 由此想到時間管理的四個象限,也就是得多省著點心力、專注在第二象限:「不緊急但重要」的事。仔細想想,就是因為不緊急,所以這一象限的內容,往往一再被我們忽略、不斷向後拖延;但實際上,會將它們列為重要的,很可能就是因為這些才是我們內在潛在的人生目標與真正想做的事。 其實,所謂時間管理就是「取捨」吧,把取捨兩字拆開來看,應該說人生的前階段,重點在「取」 ,是從「必要東西的累積與獲得」中,去建構起人生,也或許在這個階段,我們無可避免會被許許多多第一、三象限中的事情給拖著跑;然到了人生的後半段,卻是應該在「捨」,是從「不必要東西的拒絕與刪除」中,也就是第一、三象限的退場,把自己心裡認為重要的,卻一直無法好好實現的第二象限給浮現出來。 總之,就是從「取得」走到「捨得」、從「加法」走到「減法」、從「緊急的」走到「重要的」。

低潮的時候

人在低潮的時候, 找一個不思前後、只說沒營養話、陪著你罵人的人,或許比找一個有修養智慧、開口就是心靈雞湯的人有用; 找一個悲觀消極、看得見你頭上烏雲、聽得懂你的黑是什麼黑的人,或許比找一個樂觀積極、眼見都是條條大路通羅馬、不懂你為何看不到光的人有用。 情緒的紓解,或許也是負負才能得正。

《中觀》與《中庸》一樣嗎?

《中觀》用字面的意思直譯,是「中」-「觀」,闡述的是佛教怎麼以「中」的智慧,來「觀(看)」這個世界。簡單來說,祂是一種觀察的方法,所剖析和辯證的是佛教的世界觀。如書中開宗明義道:「眾因緣生法,我說即是空,亦為是假名,亦是中道義」,由此句可知,佛教的「中」,是與「因緣生法」、「空」、「假名」這些意涵等義、緊密扣連的。而儒家《中庸》的「中」,則是不偏不易、允執厥中、無過與不及的一種處事原則與修養境界。相比之,佛教的《中觀》偏向萬物存在論的探討,而儒家的《中庸》則是心性工夫論的實踐。 當然,若就信仰層面、實踐層面來說,不論《中觀》或《中庸》,都是一種處世原則的依循、生命意義的提升、人生信念的引導,兩者在這些方面,能相互援引、會通的地方自是不少。然,雖有「相通」,卻難說全然「相同」,因儒佛二家的切入點、實踐方式、關心的、專長的、延伸的、追求的,都各有不同,也各有見地。最簡單的比擬,是如中、西醫之間,兩者雖都是在對治疾病、提升人的身體健康,但實際上中西醫的理論基礎、診斷方法和治療方式,都迥然不同,一概而論之,也等於是抹平了各自的專長與特色。 總之,《中觀》與《中庸》一樣嗎?應該說,不論回答相同或相異,都有失偏頗,是能令其「異中求同」,但也接納兩者「同中存異」,或許是較為理想的。 相關文章: 儒釋道之相較

讀書與寫作

讀書與寫作,不該用「相得益彰」、「相輔相成」這類的詞來形容,雖不致不對,但總還是過於刻意與用力了些。 應說(也或者是浪漫地說、理想地說),讀書與寫作,是一種出入間自然平衡的關係。書讀多了,想法就多了;想法多了,自然便想抒發宣洩,而不吐不快。此情無關乎是以閱讀來提升寫作,或以寫作來維持閱讀等等,而只是極其自然的、單純的、一出一入的平衡、有來有往的互動。 那麼,說「相映成趣」或許會比「相得益彰」、「相輔相成」好些;總之,不那麼作務實與利益之想,而只是單純體會兩者間的興味與怡然……

小愛的修行

都說修行要走入大愛,然而或許真正的修行在小愛。 大愛是清明,但許多時候,只是特意去避開人生的險,而選擇一條相對簡單、沒有煩惱與過多情愛牽纏的路; 小愛看似染塵,但其實是直迎各種人生可能的挑戰和試煉,真正在人心萬般難以捉摸與調御的愛憎取捨裡,一步步淬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