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教在唐朝極為興盛,但實際上,反佛的言論也是一直存於朝堂之中,其中韓愈應是當中最具代表的人物,從〈原道〉、〈與孟尚書書〉、〈論佛骨表〉三篇,便可知其堅定的反佛立場。然三篇文章,雖是措辭強硬(甚至有些激動、情緒化[*]),但其實字裡行間,也可以體會出韓愈那份以繼承道統、恢復儒道為己任,試圖力挽狂瀾、叫醒天下人的危機感與使命感;再則,某些對佛教的針砭批評,也並非全無道理。
[*]如譚澎蘭所寫,韓愈的排佛是時而嚴謹,時而鬆散,時而理性,時而狂暴。譚澎蘭,〈韓愈論佛骨表的緣起及其內容分析〉,《筧橋學報》第2期,1995.09,頁233-268。
2022.2.8(二)
如〈論佛骨表〉所寫,因奉佛而「焚頂燒指,百十為群,解衣散錢,自朝至暮,轉相倣傚,惟恐後時,老少奔波,棄其業次。若不即加禁遏,更歷諸寺,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。傷風敗俗,傳笑四方,非細事也」,這種對非理性信仰的反省態度,不僅是在距今千年前、時人對宇宙現象尚不清晰,而或有盲目寄託的瘋狂行為的舊時代,顯得難能可貴,在不時有著各種宗教狂熱新聞出現的現代社會,同樣值得省思。
2022.2.9(三)
論及宗教理性,很喜歡孫效智教授寫過的以下一段:
「理性的功能在宗教相關問題的討論上雖然不應該誇大,但也不容小觀。誠然,宗教所指涉的神聖對象與無限境界是超理性的,任何企圖只以理性去接受或拒絕宗教真理的作法,大概都不可能行得通。然而,若認為理性在掌握與宗教有關的議題上毫無用武之處,也是另外一種極端的錯誤。
基本上,任何信仰或教義都包含了人對超越界所做的某種理解或詮釋。宗教真理也許無法以理性證明,然而,宗教真理必須具有某種理性的可識性(intelligibility),好比佛教所相信的輪迴或基督教所肯定的復活,否則宗教信仰就變成完全無法理解,也無法表述。」[*]
以上客觀點出了理性在宗教裡的局限,卻又不能不存在的必要。同時,孫教授所寫的「某種理性的可識性(intelligibility)」,也讓我想到愛因斯坦說過的一句話,「宇宙最令人難以理解的,就是它的可理解性。」
[*]孫效智著,《宗教、道德與幸福的弔詭》,立緒文化,2002,頁16。
2022.2.10(四)
〈與孟尚書書〉中:「凡君子行己立身,自有法度,聖賢事業,具在方策,可效可師。仰不愧天,俯不愧人,內不愧心,積善積惡,殃慶自各以其類至」、「假如釋氏能與人為禍祟,非守道君子之所懼也,況萬萬無此理」、「進退無所據,而信奉之,亦且惑矣」。實際上,信仰選擇雖是不同,但韓愈諸如此類、一貫表達的自信態度,我卻是十分欣賞的。其實,「信仰」講到底,也就是「信心」,我們對什麼有信心,願意奉行之,那便是我們的信仰。如韓愈確信合道則吉、背道則凶,不由釋氏,這便是他的信心、他的信仰,是他深信守道即能無懼、坦蕩行事的骨氣根源。也可以說,信仰的目的,便是在掘發我們內在這樣的信心與底氣,幫助我們找出那個願意用一生奉行的信念,如此而已。
2022.2.11(五)
讀了昭慧法師這篇「我對『匿名審查』的質疑與批判:一篇論文審查,一份春假的頭疼功課」,也頗有收獲。一般論文的學習,通常只看好的作品,少有拿不好的當例子,因此,這也是一反面學習的機會,有些像以前訂正考卷,直接在錯誤上下手,有時是比一般的聽講,更有學習效果,也更印象深刻。另一方面,我也蠻好奇教授老師們是用什麼標準、眼光在審查投稿的。
2022.2.12(六)
昭慧法師文中提到的「引文貴精不貴多」,其實在自己先前初寫論文時,也有同樣的問題(即便現在,也不時存在)。我覺得經驗不足是一定有的,但真正的關鍵,應該是缺乏自信,所以會希望找教授老師們曾說曾寫的,跟著他們一起說,或模仿他們說,才比較有信心和安全感,就好像小朋友上台,要有爸爸媽媽在台下一樣。另一方面,人文學門的論文,要寫出自己獨有的觀點創見,並不容易,個人覺得除了書上用功,最重要的,還要有一定程度的人生歷練、時間歲月的累積,才能成一家之言,能自信、獨挑大樑地揮灑。因此,在還沒有練就那樣的功力火候前,為使成文,技止此耳地這個引、那個引的,似也是可以理解的……
2022.2.13(日)
如果不帶壓力,每天早上能像這兩天,一早起來安安靜靜地喝杯咖啡、讀點書、寫些東西,我是很喜歡的。有些人一旦打開話匣子,話就說不完,其實讀書和寫作也是,只要有想法、有刺激,自然而然就會想寫、想抒發。而我最期待的,就是能把這樣的心境心情,帶入未來可能的博士班中。事實上,每當我在猶疑這個選項時,其實是對自己在這方面調節、駕馭能力的沒信心、沒把握,更勝其他方面的考量。